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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疼了我的青春》第二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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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ijinnian 发表于 22-11-2010 23:53:49 转发到朋友圈 删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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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qijinnian 于 2010-11-22 23:55 编辑

      第4章



      ——考试——



      开发区的风景美就美在崭新的建筑上,远远望去高楼耸立,颇有省城的气派劲。有点幽默的是,不知道哪个脑残的开发商伙同吃了屎的建筑师,建了群神似避孕套的灰色高层,和上海世博会的吉祥物有异曲同工之妙,就在一进开发区的地方赫然挺立,每次路过总引人遐想一番。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来哈尔滨的时候那个开心啊:为啥这里有一条那么美的江;为啥这里的中央大街没有车过;为啥这里的地下还可以有商场?虽然如今江已经变成一条儿漂亮的水儿,中央大街被雪橇犬拉了点粑粑,地下商场闷得我上不来气,不过不能否认,大城市就是这个样子的。

      如今的哈尔滨已经准备向地下第三次发展了,准备开修地铁。一期二期十期八期的,为了给这浩大的工程腾地方又不拥堵,愣是把几百条路变成单行道:妈的开着车能去的地方,一般来说就找回不来了。就是这样,整个西大直街还是堵得那个严实:你想挪半步?做梦吧你!你想回归六十迈?后半夜吧!这还行呢,转盘道那边,每天早上交警往那一站,给你开罚单都不用过多的言语,直接敬礼,“嚓——”就一张,对不起您内,看见没?您是单号!

      “什么时候我们能坐上地铁啊?”寝室里,大明很白痴地问我。

      “2012年。”我看着书没抬头。

      “那不是世界末日了吗?”

      “对。”

      隔了半晌,这哥哥问我:“我不明白地铁为什么分期呢?是不是一期挖坑,二期铺地铁,三期四期封顶?”

      我抬头,顿时觉得脖子酸痛。“你觉得是就是吧。”

      昨天第一次查了我的学分,123,吉利的数字。离规定学分还差三十多分。拿计算器算了半天:如果补考都过了的话,还差十分。十分等于什么?五门选修课。几乎每学期我都会选大概十门选修课,但最终参加考试并过了的顶多三门。大学里的选修课相当于中学时候的副科,我不明白这么一门副科为什么要求那么严格,居然还要求出勤率!我重新拿起课表爬上床。

      看着这十门选修课,想起当初得来多么不易。不知道哪个祖宗发明的网上选课,相中的课程要在网上用积分买。本来网站就不是很稳定,同一时间挤进几万人选课,动不动就瘫痪。一到学期末,恨不得把有电脑的都供起来:“大哥求你,今晚借我用用吧!”一点都不是夸张,一到选课时节,学校附近的网吧简直人满为患:白天网站挤不进去,晚上包宿选课。进了网吧,点瓶饮料,迫不及待地输入网址,足足五分钟才打开一个琳琅满目的网页,从当代美学到《金瓶梅》中的现实意义,啥都有,好容易找到了时间也合适,老师也好说话的,点上,等着,十分钟后:“对不起,您选择的课程已满员”,你就撞墙吧。大一的时候隔壁那哥们,在即将关闭程序的最后一分钟手忙脚乱地选了个健美作为他的体育课,寻思着整个健康的体魄挺不错啊。拿到课表,傻眼了,当时没看着后面还有个“操”字,大小伙子愣跟人小姑娘一起学了半年健美操。

      经历了第一年疯狂的选课过程,我就已经完全崩溃了,妈的,老子不跟你们一块挤,我另辟蹊径。除了学期末的选课时段,还有个学期初的补选。这时候的网站每天只有大概那么十几个人,我可以不慌不忙地一边听歌一边选课。剩下的课当然都是歪瓜裂枣,本院的课肯定是没了,外院的课倒是随便选:什么电子焊接,汽车维修,国际教育,全选上。万一老师看这么冷门的课都有人选,一感动让我过了呢?

      捏着这课表,感觉微微有些发抖。

      老爸老妈在家辛苦种地,积攒下多年的老本送我到省城读书,我他妈的不争气就知道泡妞扯淡,啥本事都没学着。老师让我去上课,打电话到寝室:“姚赫,我这是给你机会,你只要来上这节课,我就算你出勤满分,要不你就取消考试资格。”我很悲伤逆流成河:“老师,如果我一会能起来床的话,我一定去!”但生物钟是不饶人的,普通话考试连续交了三年的钱,一到考试那天我就起不来床,真的不赖我,为什么考试都在早上八点?零蛋、零蛋、零蛋,如果晚上睡不着觉,我会想想是不是我太懒惰了?不过一般我都睡得着。

      等下,捋一捋捋一捋,有点乱。现在最迫在眉睫的是专业课的补考,然后是选修的划题课。何为划题课呢?通常来说,选修课的第一周不点名,因为名单还没出炉,所以我不去上。第二周一般不点名,因为来的人太多点不过来,我也不去上。前两节不去上中间的课我也就略过了,直到倒数第二节课,这才是关键。这节课老师会把重点讲一遍,划一下范围,最后一节课拿书过来抄一下就基本能过了。我需要做的则更多,这节课我不但要划题,还要思考怎么在课后婉转地和老师沟通下,出勤分一并算给我得了。这玩意就像谈恋爱,说话一定要有技巧,你不能上去就跟老师说:“哎给我出勤分呗!”你要含情脉脉地说:“老师还记得我吗?”他肯定不记得啊,因为你根本没来过,别给他回忆的时间,“我很喜欢你的课,但是有时候因为有事不能来上课,也是,每次我来的课你都不点名,我不来上你就点名,你说巧不巧哈哈!”如果他能认真听你扯的淡,那就有戏,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说出你的本意:“老师把出勤分给我吧!”如果他不中你的圈套,你就装可怜:“老师啊我都大四了,工作都找好了,就差这两学分了,你要是不让我过,我就没工作了。”这可是必杀,基本老师都能通融,除非他最近离婚心情不好。



      选修课还可以说上话,专业课考试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想写两句吧,是一点都不会,想睡觉吧,阶梯教室还太冷,眼瞅着大飞在前面抄得开心,就算把卷子送到我眼前我也不一定能看清,奶奶的,希望以后我儿子别是近视眼。

      阿兰踱着方步眉飞色舞地进屋:“我从女寝那边弄来套小抄,马上就考了,你别不屑,赶紧武装上。”我趴床栏杆上看了一眼,“放桌上吧。”

      他还不走,放下纸死乞白赖坐在我座位上,以标准的潇洒哥姿势翘起凳子:“哈姚赫,泡妞被我看见了吧!”

      “谁啊,你咋没跟我说!”大明噌就从电脑前跳起来。

      “妈的,你俩老爷们能不能不那么好事!你,大明,好好整明白你的得了呗,怎么跟女的似的,啥都有你的!”

      “咋的,看都看见了,就不能说说!”

      阿兰的大脑门在我眼皮下熠熠生辉,微微泛着油光,恰似我的温柔:“滚啊!”

      “行行行,真有你的姚赫,等我再看见的,我肯定不过后问!”阿兰提了着大裆裤踹门就走了。

      大明拿起桌上的小抄,看了看:“字这么小,你能看清嘛!”

      “你没啥事就帮我把小条做了,我困了。”我翻了个身对着窗户。

      午后的阳光不错,热气伸向窗外好像只手把景色都抓得烂糟。本来以为住得算是高离凡间了,还是能听见楼下小姑娘晒被子的声音:哗——哗——马上入冬了,这是今年最后一次晒被子吧?女生就是这样,晒个被子还要聊半天,嘎嘎地乐,真是没啥烦恼。想起小其的笑声,其实不看人还是很可爱的。好像没听到小蕊开怀笑过,总觉得忧心忡忡,这就是以前人们说的欢场女子吧?笑容十分职业化。对了,她那天早上说的什么信好像没说完。我不由地把手伸向枕头下,摸了摸手机。吃包子回来的路上她拿着我的手机把自己号码留下,还给自己起名:装可爱。无聊啊无聊,我翻身面对白墙海报,还是梁咏琪最可爱。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那么点破玩意大明做了俩点。

      “我说你纳鞋底呢?”我把头伸向床下。

      “你看,我做得怎么样!”看着大明天真无邪的脸庞,兴奋地伸直胳膊给我展示他的作品,我有点骂不下去:“这玩意做得好屁用啊,粘上就得了呗!”

      我拿过来端详了下,做得确实不错。我没做过小抄,因为估量着我这运气也抄不着,不过做法我还是清楚的。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这帮女生真是花了不少心血啊,要先把答案都打出来,按首写字母顺序排列,然后设定最佳字体和字号,通常是“宋体6”,然后分成N栏,交到大明手里。大明把这一栏栏裁成小条,接到一起,然后慢慢地折,一反一正成手里能握住的大小,再拿胶水粘好,翻起来跟翻小画书似的,就是胶水太多,拿在手里湿哒哒的直犯恶心。也挺厉害啊,如果考试能过,我得把这纸条供起来,简直就是艺术品。

      我是没啥考试命。不会的吧,肯定挂,会的吧也可能挂。估计老师挂我太顺手了,都懒得仔细看看卷子。大飞不一样,他比我在乎考试,不会的就抄,一到考场上就伸直了脖子到处瞅,逢着老师看不着就死命踢前面女同学凳子,人家小姑娘凭啥无缘无故给你答案啊,长得又不帅,但人大飞就是执着啊,你不给我我就使劲踢,老师听见了最好,肯定认定你和我串通作弊,到时候谁也跑不了。学校就这点最严厉,抓到就是个死,甭管你抄还是被抄,一律揪到教务处,你哭爹都没用,赶紧卷铺盖走人!去年大明和他对象考商务英语,前后桌。小红鞋学习好啊,寻思给大明看一眼,还没看到呢,被老师逮了个正着,直接拎走。听说哭得隐形眼镜都掉了,后来还是求了隔壁那个情圣,情圣找到他爸爸,没开除,给情圣洗袜子一年,到底还是个留校察看的处分。有此一例大家都怕得不行了,尤其是被抄的人,我他妈的还是乖乖给你看吧,别打草惊蛇把我逮了犯不着。所以,另一方面来说,学校严格的考场纪律还是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学生们的安定团结。

      没抄到咋办?磨叽呗。曾经我以为大飞和我一样是挺有种的人,后来发现还是他识时务。要是觉得考试八成不能过,必然直接致电任课老师:“张老师啊,还记得我吗?”这一句万能开场白永远不会错。“我是您的学生啊,这次考试我没复习好,加上考试的时候有点发烧,感觉没答好,咋办啊?……重修啊?可是我没时间啊……是啊,我还在外面实习呢,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勉强让我过去?……我觉得不会差得很多……肯定不会!我有时间一定再好好看一遍,这些课里我最喜欢您的课了!……行,老师,谢谢了啊!再见!”成绩出来一查分:60。大学老师真挺可怜的,无论挣多少,一律的吊腿裤,黑色公文包,碰到学生说几句好听的恨不能掏心挖肝。记得大一的时候学院组织一批学生写篇报告,很不幸,我被选中。



      指导老师是真磨叽啊,不就几个劳模的通讯嘛,那么多材料随便摘抄点就够五千,整得兴师动众,都挤到那么个小屋:一盘花生米,一壶吐沫星子,一团烟雾缭绕,还要拜读他的大作,薄薄一本还没讲义厚,划划圈圈道道,一晚上就过去了。老伴不在家,满屋充斥着垃圾味,一地的鞋印,沙发上堆满了破衣服烂袜子,偶尔去一次看见刚洗的,梆梆硬跟僵尸似的竖我旁边。惨白的灯光,惨白的老脸,还兴致勃勃地大讲特讲,精彩之处不忘用手抹抹下巴上的哈喇子,蹭在裤子两侧。天天就想着怎么讨好学院讨好文联,正经事不干只想着利用廉价劳动力赚点好评,完全无视学生鄙夷的神情,动不动约这个谈谈,跟那个商量商量,还总埋怨哪个学生毕业后因他的指导工作了,就只拎了两袋子土特产来问候。老师啊,您这,有意思吗?

      怀揣着纸条我就进考场了。好像每个专业都有那么几个传说中的金刚驻守,大都是时值更年期或内分泌紊乱,面部浮肿、身躯臃肿的女老师担纲。没啥事寻思下晚上给老公做点啥,专心想想昨天孩子打架该怎么教育得了,在这发什么威。

      “相关考试的书籍都收起来,手机都关掉,准备了纸条的也注意了,别在我的地盘上拿出来!都当老师傻啊?不信你上讲台来看看,你们干什么都一清二楚,跟我玩猫腻,你们还嫩了点!想抄也行,别让我看见,看见了绝对死路一条。最后提醒你们一次,实在不会就放弃,毕业之前还有补考,被抓住直接退学,考虑清楚喽!”

      一个阶梯教室,六个老师:两个在讲台上唠嗑的,一个坐在椅子上驻守后方的,两个时不时出去溜达溜达,就一个监考来回巡视。这一个也就够了,连吓唬带打压,十个妄图作弊的就剩仨,两步一回头立即揪出来一个,那一个一哆嗦,把纸条掉出来了。剩下一个点正,趁乱抓住时机把该写的都写了,这一个就是我。我马不停蹄地写,偶尔抬头看看前面仁兄放桌上的闹钟,不错不错,还能赶上中午饭。就在我马上就写完了的时候,忽然手机响起来,吓得我一激灵,赶紧隔着口袋按住。我当然没白痴到忘记调成振动,不幸的是我的白痴山寨手机振动比铃声还刺耳。

      “谁?是谁!”老师的耳朵比兔子都尖,听见响动又立即变成闻到血腥的鲨鱼,兴奋又激动,高跟鞋“邦邦邦”向我走来。妈的我纸条就在卷子底下压着,一翻卷子全露馅,幸好我平时玩wow练出了超音速反应,马上用卷子把纸条一带掉在我膝盖上。正好监考已经移驾到我身旁。

      “是你的手机吧!”

      “不是我啊老师!”装无辜。我用膝盖紧紧靠住桌子底部,我的纸条啊,千万藏好!

      “怎么不是你,我都听见了,别想搞什么小动作,把手机掏出来!”我仿佛看见老师眼里闪烁着一百元奖金的粉红色光芒。

      我假装很不情愿地把手机掏出来。大家都向我这边看,好好利用我制造的混乱可劲抄吧。也请老师尽量关注我的手机拜托,我的腿因为太用力上顶要抽筋了。

      她拿起来就只看了一眼,放桌上:“你手上是什么?”哦,吓唬我啊。我翻开手给她看,还是装无辜。

      她不甘心地仔细翻了翻我的卷子,答得算很满。“手机先放我这,考完来拿。”她终于放弃了,正转身要走,我突然因为持续紧张,猛然把桌子顶了起来,“咣当”一声,妈的这算什么事啊!她马上转身,盯住我,满脸都是“被我抓住了吧”的神情。这回我的腿彻底抽筋了,这被抓住了,铁定退学。一瞬间我想到很多:我亲爱的爸爸妈妈,我消磨掉的大学时光,我同盟的战友们,再见了永别了,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是一个人!有我,有我替你们承受这一切,向我开炮!

      老师一步步向我走来,我好像被钉住了,一动不能动。我是该起身拂袖离去,还是抱着老师大哭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满世界就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就好像一只笼中待烹的鸡雏,浑身直冒冷汗。

      就在老师的魔爪即将伸向我的千钧一发之际,我的手机在她另一只手上突然又傻乎乎地嗡嗡作响。老师也吓了一跳,失手把手机掉在地上,啪嗒一声,她懵了。不是吹,这振动幅度和声响绝对比得上摩托车起飞的声音。就在老师错愕不及连忙俯身捡手机的时候,我抓紧时机赶忙伸手把纸条捞上来攥手里,坦然面对监考。

      “你这手机太吓人了。”监考紧张地看了下手机,好在没什么大事,忙不迭地递给我,估计她也知道抓一天作弊的也赔不起我这山寨宝宝。

      “没事。”我简短回答。谢谢姥爷的在天之灵,谢谢不知道是谁这么心有灵犀救了在下。

      过关。

      出来后大松了口气。

      再牛逼的人也有紧张的时候,厚厚的纸条被我攥出水了。在垃圾桶旁从裤兜掏出来,本来洁白的小抄变身出租屋里的成人小说,貌似被翻阅了千万回,脏得一塌糊涂。工艺品是做不了了,顺手扔了。



      想起来先害我又救我的手机,赶紧掏出来——两条短信,一个电话。From:装可爱。

      小蕊打给我干什么?我第一反应是大飞又出事了。这次回家好几天啥信都没有,说不定又是被爹忽悠了,然后直接回小蕊那做梦去了。

      我回拨:“啥事?”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啊?”小蕊笑着。

      我保持通话,翻看短信:你干嘛呢?另外一条:我胃疼。

      妈的,这两条短信害得我不轻。

      “有事快说,什么胃疼肚子疼的,是不是大飞的事?”我穿过塑胶跑道往寝室走去。

      “关大飞啥事啊,我真的胃疼!”

      “胃疼找我干嘛啊,我又不是大夫。”天气还不错,考试结束,顿时觉得轻松很多。

      “我胃疼是因为昨晚喝多了,今天我请了假,不想去了。”在电话这头都能想到小蕊嘟嘴的样子。

      “不去不就没钱挣了吗?你还是坚持去吧,我国的娱乐业全指望你呢。”忽然有点心疼,是不是一个人在家找不到药?现在开车送药去的话怎么也得半小时。

      “你怎么这样啊!我就是想找人吃点东西。”小蕊在那边一副脆弱的腔调。这次好像是真的。我不心疼了,不过隐约从右侧肋骨下方向上传来酸酸的感觉。我这是怎么了……脑子里又浮现她的睫毛。我看看表,刚刚中午,看来是早饭也没吃,胃肯定受不了啊。

      “你要吃什么,我给你送过去,大飞不在我得照顾你啊!”爬到六楼我累得直晕,想想这附近吃的还算多,送就送吧,估计大飞不能想太多。

      “我想吃道外的扒肉。”

      “大姐,你怎么不说你想吃法国的烤蜗牛!”

      “可我就是想吃啊,你不用送过来,你带我去吃吧好吗?”

      我这辈子最受不了女生撒娇。我经常对前任女朋友说,女人,最大的武器就是撒娇,你要善用自己的武器,别老跟男人耍性子。这世道谁没了谁不能活?有蜜不吃谁爱吃枪子儿啊?尤其是“好吗”这俩字,是男的就抵抗不住,必然说:

      “好。我带你去吃,就这一次啊。”

      我重新审视了下衣柜。都拿去干洗了。行啊,见别人对象用得着换衣服吗。不过,走的时候我还是鬼使神差地拿起香水喷了一下。屋子里烟味太大,我又打开窗户。

      “呦,整的这么香干嘛去啊?见嫂子啊!”阿兰又魂一样的进屋。看样子是抄得不错,也是借了我的光。

      “不干嘛不能喷啊。”我抓起车钥匙推开寝室门冲着阿兰:“我走了,你要留这啊?”

      阿兰悻悻地出了屋。“最近怎么没看见大飞啊?”

      “不知道。”我直奔楼梯,懒得和他再说。

      到小蕊家的时候她正在化妆,已经穿戴完毕:“这么快啊!”

      “今天不堵车。”我感觉心跳得有点快,身体越来越不行了,爬个楼喘个不停。

      “我马上好了,你坐着等我啊。”

      我拉开椅子就坐在饭桌旁。桌面很干净看起来确实没动炊。一本翻开的杂志,两封已经打开的信。我好奇地看了眼信封,除了收信人姓名地址没别的了。字写得不错。

      “现在谁还写信啊,真够复古啊!”

      “啊对,这个就是我那天要给你看的。我总收到这个人给我的信,好像神经病,之前的我都扔了。”小蕊还在左顾右盼自己的妆容,女人真是费事。

      我打开信,看第一眼就知道是男的。

      “小蕊:

      这是我给你的第十封信。我一直记得我说过的话,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会努力给你。最近工作很累啊,但是一想到你,我幸福的小新娘,就浑身充满干劲!宝贝,你也不要太辛苦啊,等我接你出了这个泥潭,过幸福的生活。另外:那些小男孩,不要走太近,他们给不了你想要的。你未来的老公:安。”

      这个安是谁?什么时候出来个未来老公?我第一反应就是小蕊被变态跟踪了。

      “不可能,我小心又敏感的人,跟踪那么久我能发现不了吗?”小蕊抓起风衣“我好了,咱们走吧!”

      驱车直奔扒肉馆。说起道外,那必然是破,不过,破才招人爱。

      记得刚来上学时候被大飞带着来道外吃扒肉肘子排骨,真是惊为天人!就说这排骨,什么酱排骨、排骨串、排骨包,把排骨都做绝了。还有石锅烤肉,正阳楼的干肠、松仁小肚,沙记的卤鸡和大红梅的回头。妈的,道外还真不是吃素的。小吃铺老板也牛,早来不开门,晚来打烊了,架子大着呢。窄窄的二十多条街停满了车,管你在外面吆五喝六的,到这全孙子!我就最爱扒肉,北六道街的姚记,看着身子骨跟旁边的天主教堂根本没法比——破烂得都快掉渣了,就是屹立不倒!

      店里还是照旧的昏暗,服务员照样的冷漠,随便递给我们两个灰色的瓷盘,一次性筷子还是没有包装。看着小蕊欢呼雀跃的样儿,摸着油腻腻的桌子,久别的很踏实的感觉。旁边的大哥穿着皮装戴着大金链子,配着扒肉和凉菜呼噜呼噜就下去一碗饭,“老板,再给来瓶大白梨!”服务员随手放下饮料跟这位大哥说:“外面那大奔是不你的?客人说没地方停车了!”“是啊是啊,你告诉他我马上吃完,马上啊!”大哥居然慈眉善目。“你也别马上了,你出去把车靠靠边,回来不耽误吃!”服务员一个白眼就走了。大哥果然乖乖地出去重新停车,回来继续就着肉汤呼噜。

      “姚赫,我也想喝大白梨。”小蕊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看着她安静的脸庞,我忽然感觉很饿,闷头倒了很多古月粉。心一乱的时候就会想一些其他的事情转移下注意力。这次不行了,我努力想集中注意力在我面前这份泛着油光冒着热气此刻尽丝滑的扒肉上,但一直失败。

      “快点吃,吃完我送你回去。”

      小蕊不吃了。放下筷子看着我:“你是不是很烦我?你要是烦我你就直说,不用这样爱答不理的!”

      “我没有,快吃吧,胃又不疼了?”我夹块肉放她碗里。

      小蕊消停了,默默地吃完碗里的饭,拿起我的:“你不吃了吧?”

      我掏出烟,点点头,又想了一下,把装肉的盘子往她那推了推。

      小蕊很乖巧地吃完,把碗筷放在一边:“给我来一根。”

      这时候店里已经上人了,熙熙攘攘,挤在店中央眼巴巴瞅着我们这桌,就等着归位了。

      “你真的不烦我?”小蕊吐着烟圈还是不疾不徐。

      “烦你我这么远陪你吃什么扒肉?”我急切地想结束对话,可她还是没完的意思。

      “是不是因为大飞的关系?”这种场合这种对话,我要是旁观的我也觉得郁闷。

      我没回答,直接站起身去付账。

      “我来吧。”小蕊不容质疑的语气直接走到柜台“老板算一下。”回头跟我说:“本来就是我要你来陪我的,我请你。”

      我很自然地收起钱包,出门发动车。天越来越短了,尤其在道外,很早就被暮色吞噬了。整个街道都晦暗逼仄,剩下那么点余晖半死不活地耷拉在车窗上,该擦擦车了。

      小蕊走出店门,忽然觉得很抱歉,我是这么无趣的人。打开车门等她进来。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现在想起来还很清晰:表情是僵硬的,头发被风吹的非常乱。风衣瑟瑟下的身子有些瘦弱,看不出形状。

      “你不进来啊?”

      “姚赫我想和你走走。”半晌。

      “走?去哪啊?”我已经下意识地摸向车钥匙,还是习惯性地问一句。

      “你能不能没有那么多问题?”小蕊转身向街口走。

      我熄了火关好车门,跟在小蕊身后。天越来越沉了,好在风不是很硬,走一走当消化了。她就那么不做声地走,我承认我是很深沉的人,但还是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心里不舒服。”

      在我看来,女人心里不舒服必然不能理,理起来没完啊!我就跟着走,有点不知所措,看着表,离车越来越远了,再走就没力气回去了。

      路过一个小公园。小蕊回头:“咱们进去坐坐吧。”

      这时候的公园一片落叶潇潇,几只不知死活的鸭子摆摆地穿过水面。一群貌似摄影师的中年男子对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拍啊拍。风一起,我坐在长凳上,心寒屁股凉。她继续看着前方面无表情,“我手冷,你帮我暖暖吧。”我犹豫了下,还是拿起她的手。确实很凉,像条冰凉的鱼,冻得我心里也一哆嗦。她轻轻地把手蜷起来整个塞进我掌心,很小很纤弱。

      风那么吹着,静静的,目及之处,变得一片夕阳美好,有一瞬间我差点就陶醉了。忽然肚子一阵不舒服,我知道我破坏了美感。“要不咱们回去吧,你不冷啊?”

      她没理我,“记得我的初恋就在这个城市这个公园。他把我放到公园的中心,告诉我,小蕊,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你记得这个地方,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在一起。” 等一下,“他绝症啊?”“不是,”小蕊白我一眼:“他有家室。”妈的,屁话,我甩人的时候也会用这招,漂亮话谁不会说啊。她的手渐渐暖和起来,我拍拍屁股:“咱回去吧,趁着天还没黑回去开车。”

      小蕊抬头看着我:“咱不要车了,咱走着回我家好不好?”

      这要是换个女生我早就跳着说好了,这么上道还真是少见。不过因为她是小蕊,我实在纠结了。就在我两难的时候小蕊已经站起身,把手插进我外套兜里,“走吧。”

      有一种女人,即使不凶,说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回忆这一天所发生的一切我都完全处于被动:从前的我从未被女人牵着鼻子走,今天的我不敢仔细琢磨自己的想法,这一次到底怎么了?我越发感觉自己熊了,可能是考试的后遗症还没缓过来。想起来大一的一次,大飞从教室外面敲窗户,叫我出去上网,大家掩护我跳上了窗台,本来还挺豪迈的,踏上去忽然感觉怎么那么高呢?大飞说:“靠你能不利索的赶紧下来!”这时候回去是不可能了,同学都在默默地起哄,只好一咬牙从窗户上跳下去,震得我脚心发麻,出一身冷汗,不过,也就如此了。现在也是这样的感觉。我被小蕊牵着麻木了的爪子吸溜着清鼻涕溜溜地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我熬不住了。

      “咱们打车回去吧。”

      “不要,我们说说话就到了,你看见电视塔了吗?马上到了。”

      我打起精神:“好吧,说什么。”

      “说说你的初恋吧,你刚才都听我说了。”模糊的夜色下小蕊通红的鼻子尖很可爱。

      我的初恋。是不是刘薇薇呢?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我对她脖子上那条线路记忆那么深刻?以至于大飞说我后来找的女朋友脖子上的褶皱都“过于性感”。

      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我兴致勃勃地详尽地描述了我的那段似是而非的情史。

      “然后呢?你俩后来在一起了吗?”

      “没有啊,后来她转学了,有个周末再去上晚自习就没见到她。我是一直琢磨着她那天给我回的纸条内容是啥呢?”

      “我知道啊!”小蕊猛地拽住我的胳膊,凑上脸来诡笑着。

      “你知道个屁啊!她跟一般女生不一样,她想的你不一定想得到。”

      “我就是知道啊,不信拉倒。”

      “我信有啥用啊,我找谁对去啊!”

      “那不一定了了,说不准刘薇薇还留着那张纸条呢,就等着哪天找到你跟你说:‘姚赫,你还记得我吗?我们的情意你可不要忘啊!’”

      我来兴致了,“那行啊,你猜她说了什么?”

      “她说,”小蕊幽幽地看了我一眼,旁边的路灯忽然按次亮起,灯光下的小蕊晶莹剔透“她说,我也喜欢你。”
          “哈哈,不可能!”我讪笑。
          很冷,很冷场。刘薇薇会喜欢我吗?我不知道。每次我看着她粉白的脖子和脖子上两条温柔的褶皱发痴时,她都不是在对我回头,她满眼里应该是身后的唐哲。她对他笑,递给他掉在地上的钢笔,会假装随意地放一个苹果在他桌上。我承认唐哲很帅,学习很好,那时候的我外表土气学习垃圾:冬天穿着黑色的大羽绒服,夏天拖着一柄长长的黑色雨伞,上厕所要带一卷纸专挑英语课去,老师留的作文我不写我写《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但我是骚的,我闷闷地发自内心地骚到我自己都掩饰不住。我关注她,听朋友讨论她,偷偷看她跳跃着像小兔子的胸部,记得她的生日在三月份,知道她喜欢的是蓝色常买水晶的手链。但我从不流露,我要的是一击而中。青春期的女孩很纯,她们也关注喜欢的男生,希望每一朵美丽都能被他看见,但不幸的是这些男生往往都看不见,相反,在阳光下,她们的每一次微笑都会被我们这种饿狼记在心间。
          泄气,作为一只狼我很泄气。







      第5章



      ——面对——


          如今的我是不是再也懒得关注那些青春洋溢的女孩?当然。她们也处在了感情饥渴的年龄,终于等到了,这个一拍即合的年代。就比如现在,我陪着个公主消磨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这么长时间的磨合——当然是对于我来说很久了——我知道她需要什么:安慰,安慰她的寂寞。敬礼,我一向爱女人的寂寞。
          但此时,我的感觉很不妙。这种感觉,就好像一束隐约的屎:是有的,你知道它存在,可一使劲,又没了,但你又不甘心提了裤子走人。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小蕊,她的精神世界离我太远,物理距离又太近,这种女人最不好招惹。但其实心里又痒痒的:她的漂亮她的可爱她偶尔的伤痛表情让我有点惦记。
          “好了,我到家了!”小蕊傍着门看着我。为何她的眼神是迷蒙的?
          “你要进来吗?还是打车回寝室?”
          我没说话,忽然——又是忽然——我抱住她的腰俯身吻住她直接进了屋。这个时候还需要说什么吗?我很冷我很累我需要休息,我也需要安慰。我踩到了她的鞋,她的外套刮住了我的表,撕撕扯扯中我感觉到她的鼻子很凉,她的舌头有点咸,头发凉飕飕盖住我的脸。“你怎么那么突然…..”我不容她说话,从腹部以下向上蒸腾出一只蝴蝶,扑棱棱。香,女人的香气,久违了。
          半小时后我打开床头灯,掏出烟,点燃。
          小蕊裹着被子爬起来要烟:“想什么呢?你那个初恋?”
          “没有。”我回答,怎么感觉不是那么舒服,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小蕊歪靠着床头,很神气地吐着烟圈,鄙视说:“别想了,初恋是个屁!”
          我闷头穿衣服,心里有那么点厌恶感。刚刚那么一瞬间小蕊的影子好像和刘薇薇重叠了,似乎就在她猜纸条内容时那一瞬间的表情,或者是她依着门诱惑我的时候。现在悸动结束了,我要去取车回寝室。
          直到我穿好裤子,她起身跪在床上,勾住我的脖子轻轻吐了口烟到我嘴里:“别走了,太晚了,明早回去吧。”
          “不行,我得回去,我认床,别的地方睡不好。”我真恨我的软弱,心里又开始动摇。
          “我不让你走行不行?”行,真的行。但是大飞不行。
          我拿起外套就走,再呆一会我真没法走了。
          到了楼下刚想透口气,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还没来得及转头,一个拥抱就冲过来拦住我的腰:“姚赫,我真的不想让你走,我很喜欢你。就一个晚上,你陪我就今晚!”我转身,看见小蕊就套了个睡裙,一双拖鞋,大半截腿冻得哆哆嗦嗦,鼻子眼睛通红,一副可怜模样,心疼了一下,赶紧打开外套包住她: “疯了你,穿这么少往外跑什么!”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我知道你顾及大飞的感受不敢接近我,没关系的,我跟他真的没关系。我对你是甘心的,你就把我当无关的女人,留下来陪我吧!”小蕊急切地探出头冲着我的下巴一顿表白。
          “好好好,陪你,先回去,太冷了。”我裹着她上楼,遇上正好下楼的老太太,擦肩而过还不忘瞪我一眼。
          我倒了杯热水给她。“你是不是真的不走了?”小蕊像个求妈妈买玩具的小孩,一直要求我的承诺,一改平时玩世不恭的态度。我承认我心中瞬间暗爽。
          “恩,不走,我陪你。”我放好水杯躺进被子,暖暖的。
          “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需要你。不过,不用担心,我不会赖着你的,我很知好歹。”小蕊还是喋喋不休。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快睡吧。”我关上灯,小蕊紧紧抱着我,埋头在我腋窝下,我听到她说:“今晚不要想别人,只想着我。”一夜无眠。

      等我回去的时候,已经天上人间了。

      大飞回来了,趁着寝室没人跟我说,他爸爸摊事了。九几年的时候,逢上国企改革,大飞的舅舅是他们那一个挺大的官,当地有个大工厂开不下去了,他舅舅就琢磨着便宜自己家人。大飞家那时候没啥钱啊,以很便宜的价钱就承包下来了。

      “这就事儿了呗!”大飞哀怨地。最近他舅舅也快退休了,寻思最后捞一笔,没想被一封匿名信捅了出来。估计也是贪得太多,群众看不下去了。“上边一查,查到我爸这。说实话,这么多年,那厂子就是个维持,该卖的早就卖的差不多了。本来我爸是真想好好做,这回也没机会了。幸好上下关系打点得好,提前听到点风,我爸就病倒了。”

      “这玩意严重吗?”涉及到我从未涉足过的领域,我的胆也有点突突。

      “说是国家财产流失……我也不知道怎么个情况。过几天我再回去,我舅舅没孩子,对我特别好,看看家里怎么安排吧,可能要出国。”大飞一句没提他爸爸,让我觉得很奇怪。这时候是不是应该首先关心爸爸的情况?后来我才知道,他没有完全说实话。

      看着大飞郁闷的脸我实在不好意思说这两天和小蕊的事。睡不着的时候我很想问问同样辗转反侧的大飞,你对小蕊什么意思?估计他也没啥心情回答。偶尔能接到小蕊的短信,都是无关痛痒的,闭口不谈那晚的事,直到几个月后我再次遇到她。

      那时候大飞已经回家了,晚上我和阿兰、大明和他的小红鞋去旁边的糖果酒吧玩。驻场的女孩都挺漂亮,我们玩得也忘乎所以。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兑着软饮干了个芝华士,还嫌不过瘾,又要了一个净饮。我和阿兰就扯淡,扯到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大明就在旁边吐,一边吐一边捂:“妈啊,我吐的不是酒,是血啊!”小红鞋很明显不高兴了,塞着个西红柿吃半天,边用脚扒拉大明边埋怨:“你行不行啊你,一会咋回去啊,一会我自己回去!”这边人仰马翻的时候,忽然一堆人从舞池往外冲,差点把我们桌子掀倒。“干嘛啊这是!”阿兰不高兴了,起身就要拦人家。那边没理我们,呼呼往外跑,这是有事啊!我来了兴致,跟出去寻思瞅瞅。跑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外面十多圈人围着,我踮起脚使劲往里看,就看见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女生哭喊着什么,旁边有个男的在地上倒着,还有个挺高的穿个线衣在旁边打电话:“救护车救护车!”

      “怎么的?这是打完了?”我小心地问旁边的一哥们,外套都没穿就跑出来了,比我好事啊。

      “我也不清楚,听说好像因为个女的两伙人发生了口角。那小子挺厉害,叫来好几个人,拿着木头棒子就把这男的给揍了。看见没,倒地那小子。挺倒霉,好像还不是他的女人,也是个喽啰。”这男的够简要地把整个事件概要给我,真是个好民众,几分钟把事情扫听得挺清楚。

      “哦。”我应了一声。看样子是挺严重啊,救护车都要来了,估计警察也要来,赶紧趁乱走人吧,要不还得协助调查。我转身要往回溜,忽然觉得这哭腔耳熟?我扒人群往里看,是小蕊。

      她打扮得像个学生,戴着个发卡,跟平常很不一样,怪不得没认出她。

      阿兰搀着大明出来,“走啊?”看出大明很沉,还在说胡话。

      “你赶紧带着他俩走吧,我遇到个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我想留下来。

      “那你小心啊。”阿兰骂着大明打车走了。围观的不明真相的群众,以为我们是一伙的,大明也被打了,赶忙让出一条血路给我。鬼使神差地我就奔着小蕊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想,妈的我脑子是不进水了?

             我趁乱把小蕊从人堆里拉出来,她惊诧地看着我,一瞬间我忽然害怕她不肯和我走。幸好她乖乖地跟着我,感觉到她的手慢慢地紧抓住了我,转头看了眼鼻子冻得通红的她,立刻鼓起了勇气推开周边的人。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小声着好像做错了什么。

             “行了,没人问你。”带她到路边我打了个车,随便找了个旅馆放置好她就出来了。已经凌晨,一只黑色的猫弓着腰从我脚边一跃攀上辆货车的底盘。抽了根烟刚要走,小蕊突然跑出来,看见我好像看见了救星,慌慌张张奔过来:“姚赫,怎么办!我朋友被带到派出所了!”我忽然饶有兴致,你不挺能的人吗,认识的人那么多就没个罩得住的?进个派出所就慌成这样?我转头掏出手机给大飞打了个电话:“哥们,我碰见小蕊了。”大飞给包哥打了个电话,当天早上就放出来了,年轻人因为女人闹个事,人家连钱都懒得罚。过后,大飞给我打电话:“怎么的?你相中小蕊了?”本来我没觉得什么,听大飞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我做的确实有点欠妥当:谁知道他俩到底怎么回事,小蕊和那帮人什么关系,还找大飞帮忙,操——这叫什么事?“行了,我没啥意思,我这边都自身难保了,小蕊有你照顾我也放心。”大飞话里有话,我也懒得体会了,爱咋咋地吧,就当我发烧还那夜情了。

             回去果然发烧了。

             迷迷糊糊接到小蕊打来的电话,好像说昨天晚上的事,谁在酒吧碰了她一下,结果和她一起的那伙人就非要教训人家,被人教训了。我口渴得厉害,忘了说啥就直接睡过去了。偶尔醒来听见大明呕吐的声音还寻思着怎么小红鞋没照顾他,再睁眼发现已经亮天了,想看看几点手机还没电了。就这么发着烧醒来睡睡了醒大概晚上的时候终于知道自己该吃点药了。身子软软地爬下床,屋里一股呕吐物的味。骂人我已经没力气了,看着在床上比我还窝囊的大明,喝那么点倒下一天啊?我捅捅他: “哎醒醒了,给我找点药。”大明睁开惺忪地睡眼:“这是几点啊?还没亮天啊?”我扶着疼到裂的脑袋把闹钟递到他眼前。“啊,才八点啊,怎么还没亮天?”我使出吃奶的劲从牙缝蹦出三个字:“给我药!”大明这才清醒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我说,你昨晚去哪了?怎么还造这么惨?”懒得搭理他,把退烧药咽进肚,用最后一点力气爬上床,“把你的狗屎打扫干净给我买点饭。”

             电话重新有电是第二天的事了。发现寝室豁然开朗,大明很令人欣慰地变成田螺姑娘,让我疑心他是不是打扫了一晚上?电话就在我枕头旁躺着,大明拿着抹布站在地上,“昨晚你一下睡过去了,我看你烧也退了寻思你多睡会没叫醒你。不过你爸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帮你接了,没说你生病,说你电话坏掉了刚修好还睡觉呢,你赶紧回一个吧,好像挺着急。”

      我就差拄拐下地去洗了个脸,清爽了很多。坐在桌子旁,赶紧扒拉口饭,调整下情绪拿起电话。我爸是个很严厉的人,小的时候我生病在学校给他打电话,他先问我死没死,没死的话就赶紧吃药,“我又不是大夫,你打给我有什么用!”然后就把电话挂掉了。慢慢我也习惯了再生病也没找过他。有时候感冒了在家里咳嗽两声他总是骂骂咧咧:“有病不吃药在家咳嗽个屁,难受人呢?”我妈倒是很心疼,跟我说:“你爸不想你咳嗽是怕你嗓子咳坏了。”其实这个我是知道的。   

      “爸,你找我?”

      “你还知道回个电话啊!我以为你忘了这个家了呢,自己想想都多久没打电话了!”

      我听出爸不是真的生气。

      “爸你嗓子怎么哑了?”

      那边能听见我妈紧贴着电话喊:“还不是惦记你了,啥时候回来过年!”

      爸这边赶紧澄清:“臭小子谁想他!放假了就赶紧回来别买不着车票开车回来路上有点啥事怎么办!”

      我还要说什么那边电话已经撂了。

      是啊,放假了,我也该回家了。我在火车站把车交给大明,这俩狗男女假期在外面住是彻底不要老爸老妈了。小红鞋开心地围着车转了好几圈就差抱着我亲一下:“太棒了,我可以开天窗!大赫你放心我们加满油还你!”

      “行了,不嫌冷你就开天窗,不指望你们加油,好好用就行!”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发现七大姑八大姨已经都来了,大家聚一起热热闹闹地打麻将,刚装修的大客厅被造得乌烟瘴气。

      “哎呀大赫回来了?让大姑看看!”我被生拉硬拽过去,站在三桌麻将中央,抠着麻将布手足无措。

      “怎么这么瘦了!大嫂你得好好给大赫补补了!”大姑叼着烟跟我妈挤眉弄眼。

      “大赫,有对象没呢?”老姑斜睨着我似笑非笑。

      “哎呦还小呢,哪来的对象啊!”老妈赶紧把我拽进厨房。“快吃吧,这车票买的早不早晚不晚的都不能一起吃饭,我给你留了点!”

      我坐下来扒拉两口饭,一抬眼发现老妈正甜滋滋地看着我:“学习那么忙啊,家离得这么近非得过年才回来!”

      “唔,我爸呢?”饭有点凉了,很没胃口。

      “你爸今晚值班。”刚吃一口的饭碗被老妈端走补了一饭勺,彻底吃不动了。“等你爸明天回来给你买排骨,他今早上还叨咕呢,给你买点好排骨让我做一大锅。”

      我端着碗看着老妈拿着抹布转身洗碗的背影很酸。饭碗上一道裂纹从最边上的缺口一直伸到手掌中间,好像够到了我的心。这么多年了他们老两口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一直省吃俭用,尤其我爸,一双袜子穿到后脚跟磨掉了还坚持穿,“穿上鞋也看不到了!”他一直这么说。按说我的家庭算是不错,老头除了在企业做个中层管理还承包了几个大棚,找人种种盆花木耳啥的卖一卖,也够了一年的花销,但他们二老对我的期待实在太大,不敢过多花费希望能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搭一把手。

      很勉强地吃完饭捧着老妈塞给我的苹果回房间,开着电脑发呆,苹果真大。

      离着春节还有十天,虽然到处火树银花欢天喜地但还是进入不了过年的状态。小时候总在奶奶家过年,还记得我趴在楼上栏杆边偷偷看楼下的电视,书桌上摊开着纯白色A4纸,工工整整地写着:“薇薇,我想你…..”信是每天一封但是从没给她看过,全放在床底下的箱子里,一起的还有中学时候和同学传的纸条,小姑娘给的情书。想到这我知道该做什么了。我把箱子翻出来,厚厚的一层灰。

      打开箱子,最上面放的是一块碎了的玉。

      那是初中的时候一个小姑娘送的,她在嘴里含了一节课,含得亮晶晶的递给我,“敢不敢拿着?”我去!太恶心了,但是为了表现我的勇敢——不知道哪来的勇敢—— 我接过来捏在手里:“这有什么不敢!”小姑娘笑了,露出满嘴虎牙一裤兜子牙床,我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旁边两个臭小子大喊:“哦哦!姚赫摸到大锅口水了!” 大锅满脸羞赧地照着两个臭小子脑袋一人一格尺,然后腼腆地低下了头。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一颤抖玉就从手上滑掉在地上了。我记得很滑。大家都瞠目了,大锅赶紧蹲下去捡,半天没起身,汗就那么从我鼻子尖冒出来。“我不是故意的……”我看见大锅哭了:“这是我妈送我的,我本来想送你的!”她没头没脑整出这么句,把大家都闹不会了。女性确实比男性早熟,那么小就寻思送定情信物了。我慌张地把地上的玉踢到桌子下面,“什么送我,送我干什么!”我回头找寻刘薇薇的影子,没看到,连忙跑出屋。后来,大锅再也没跟我说过话,其实我也知道我这么做不对,所以心里一直很愧疚。我知道她不敢把碎了的玉带回家,拿纸包好放书桌里,我就趁着没人把它偷走了。很多时候半夜睡不着觉我总在想,大赫啊大赫你怎么总做这么傻帽的事?不接受人家心意把人东西摔坏了还偷走了!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我这犹豫不决的性格真是随了我老妈。小时候我逃课,爸出差了,我妈揍不动我就找来了我三舅。三舅雷厉风行二话不说噼里啪啦把我打了一顿,我嚎啕大哭,妈又心软了,骂三舅心狠手辣连侄子都能下去手。三舅气呼呼起身走了,我妈赶紧给我敷药买冰棍,紧着说对不起,到最后我抱着一堆冰棍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下午 “小神龙俱乐部”。

      箱子里还有那堆我当初写的信,从没看过第二遍。想拆开看看寻思了下又放那了,算了,把当年那个小男孩的纯真感情就这么封存起来好了。数了数,一百多封,我当年可真有瘾。

      其实在我愈发勇敢无畏的高中时代,这些情绪也有延续。只是那时候我已经不再纠结在刘薇薇一个人身上。



      我开始琢磨如何消磨掉我这过剩的精力。

             高中附近有很多网吧,除了打篮球我们就经常三五成群去玩CS。那时候兜里没几个钱,中午饿肚子组团和别的班PK一下,再就等着晚上包宿。大鹏是我们几个人中最骚的,玩到半夜大家都困得不行了,一人整部电影捧着看,他就神秘兮兮地捅鼓我:“有片儿看不看?”

             “片儿?”虽然彼时,我已经出落成一匹出色的狼,但是对于片儿的概念还不是很清晰。现在看来,大鹏怂恿我看的顶多就是三级片儿。但那时候已经很了不得了!我稍微有点激动又有点羞涩地点开看。旁边的仙鹤本来是个斯文学生,被我们带出来祸害,时不时就往我这瞟想睹几个关键镜头,我就若无其事地点开QQ假装聊天,想起来我那时候就有假正经的端倪。大鹏就一点不客气地用一张饥渴的脸紧贴电脑,手在桌子底下紧着忙活。就这样浑浑噩噩在网吧混了一段日子,有一天我们正战得不可开交,就听网管在吧台那瓜子一扬,大喊:“保安来了!”

      说来有意思,我们学校是市重点,管得是相当严,但其实严得也怪有意思的。比如后期大家都知道我喜欢刘薇薇时候,每晚送她回寝室。潇洒哥就主动找我谈话:“那个,刘薇薇长得像土豆似的,你喜欢她什么啊?”椅子照样要倒不倒,“你要是听我的,就别追了。哪天想明白了来问问我,我教你放下的几种方法。”我点点头转身要走,“等等,我还没说完,”潇洒从身后叫住我:“这几天教务处严打早恋,你送人家回寝小心点,走小道。”一直到教室我耳朵里都是这最后仨字在轰鸣。

      学校最严的还不是每晚用手电晃来晃去的“抓早恋”,而是半夜忽然彻查附近网吧的“抓上网”。保安部主任就是个大流氓头子,每天背着手笑眯眯往校门口一站看学生放学,每晚两个箭步上去就把人按倒在电脑前,抓错那是不可能的,全备案了。心情好的时候就抓两个网吧意思意思,心情不好整个区抓一遍都有可能。被抓着的学生往年级主任那一送,自己看着办吧。我们年级主任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大白天和潇洒哥喝了酒就搂着脖子挨个班巡查。正好下午大扫除时间,看见仙鹤:“哎呦,仙鹤,好久不见啊!”仙鹤拿着扫帚在后门口一站,知道怎么回事。

      “听说,你昨晚上网被逮着了?”笑面虎饶有兴致。

      “恩。”仙鹤脑袋快埋衣服兜里了。

      “行啊,小子!”这边还笑着,那边就听“啪——”一声,笑面虎给了仙鹤一巴掌。“学会包宿了?”

      “恩……”仙鹤懵了。

      “啪——”再一巴掌,“还答应?说!以后去不去上网了!

      “不,不了!”

      “不去了?那我开网吧你去不去?”

      “不,不去了。”仙鹤懵了个三百六十度。

      “啪——”又一巴掌,“好小子,我开网吧都不去!”

      “去去,我去!”

      “啪——”最后一巴掌,“有没点脸了,还去!”

      至此,仙鹤高中时代的网吧盛世彻底结束,估计以后也很难战胜心魔重回网吧。

      那天晚上网管撇了瓜子在吧台大喊:“保安来了!”就听椅子接二连三地倒下,大家纷纷逃命。刚刚还叫嚣着再来一局的大鹏手舞足蹈地就往门口奔,被我拽着脖领子拉进消防通道,俩人玩命一样往外跑,心情和做贼是一样的。跑了大概能有五分钟,到了广场上,知道肯定抓不到了累得气喘吁吁才慢慢跑两步停下了。

      “哈,真过瘾!”大鹏直接躺在水泥地上。

      “像你刚才跑得方向,现在更过瘾。”我掏出根烟递给大鹏,他示意我不需要。

      “现在去哪?寝室回不去了。”我拍着蚊子问大鹏。

      他忽然转向我,两眼直冒蓝光吓我一跳。

      “我有个好地方,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你先说说,真好我就去。”

      “咱俩去桃园咋样?”路灯下我看着大鹏干裂的嘴角留着半点白色的吐沫,显得十分贪婪。

      这个学校读过书的都知道“桃园”。那是个洗浴中心,据说里面有小姐给“推油”。

      “我不去,多脏啊。”

      “嗨!你想哪去了,我能带你去那啥嘛!”大鹏从地上坐起来变得神经兮兮:“我有个姐姐,长得相当漂亮,比咱们大五岁。她跟我说想交个年龄小点的男朋友,最好是……你这样的!”

      “我这样?我咋样?”

      “哈哈,大家都知道你那啥还留着的嘛!”我看见大鹏嘴角的吐沫终于弹开了。

      “操!谁说我还有了!”

      “行了,别跟我装了,你跟不跟我走吧?”又不容我回答:“哎,行行行,我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就这么定了。”于是这个晚上我糊里糊涂被人订了。

      那一夜真是慌乱极了,每次都做半小时心理建设,上去没两分钟就败阵。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有人在耳边大喊“缴枪不杀”,看着姐姐失望的样子我也真是无能为力。后来她故作平静地躺下来说:“没事的,第一次都是这样,以后就好了。”听到这我相当厌烦,什么叫以后就好了?难道还要和她有以后?于是我又提枪上马,稍有进步总算是有了交代。她表情也缓和了:“你睡吧,我躺一会就走了。”走?我有点诧异,去哪?

      她慢慢挽起头发:“我不习惯在外面住。玩归玩,以后你得装作不认识我。”忽然俯下身子点了下我鼻子说:“不过小鬼你挺可爱的,以后一定会让女朋友满意的!” 后来我才知道,这姐姐是大鹏在网上认识的,他看上了这位姐的一个同事,为了讨好人家不惜把我献了出去。想来,我是不是因为这失败的第一次而一直心仪熟龄女性?不置可否地笑笑,不知道小蕊在哈尔滨怎么样了。

      继续翻着箱子底下的小纸条,不过就是学生时候和同学传的挑战上课老师神经的废话。也就两类:一会上哪吃饭(打球);姚赫,我喜欢你。这么细心被我收藏可见我的娘们性格。老妈忽然进屋:“赫啊,你姑他们要走了,你出来送送啊?”我从地上爬起来把纸条收进箱子赶紧跨出屋,在门口象征性地微笑挥手:“慢走啊,过两天我去吃饭,给我准备点好吃的!”大姑笑嘻嘻地掐掐我胳膊,拍拍脸:“行了别送了!”

      肿着脸回房间,发现来了条短信,FROM:装可爱——姚赫,是不是放假了?

      我放不放假关你什么事呢?反手把手机塞枕头底下,抱着被子就睡。



      寒假是这样的,除了吃就是睡再不就是开车送老爸老妈采购。在车上,老爸坐在副驾驶问我:“书也念得差不多了,想好要干嘛了吗?”顿时感觉一道汗从鬓角挪了下来。

      “唔……”

      “你爸问你话呢,别老想打马虎眼就能过去!”老妈在后座虚张声势。

      “我看啊,趁咱家现在能供得起你,出国读研好了,听说一两年就能毕业。”老爸轻描淡写。忽然回归初夜,怎么又被人这么简单给订了?

      “恩……我考虑考虑。”我慎重地答,老头点点头放心地挪了视线。

      说是考虑,其实我早就知道什么答案了。我不想出国,就我上学时候这点成绩,怎么着也得在国外念一年语言,这一抻两三年,是比国内时间短,但人生地不熟也太难混了。可是父命难违。从小就是,他每一个好像随口而出的决定其实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已经出口就没有回转的余地。我硬着头皮像模像样在书店买了点雅思书回家。

      “考虑好了?”看见我拎着书进屋老爸很满意地问。

      “恩。我试试吧。”脱了鞋一抬头忽然发现我前两天收拾的那个箱子在鞋架上放着。

      “哦,这是你的吧?我今天大扫除时候从你床下扫出来的,你妈说这是你的,好像挺重要的,说你前两天还整理来着,不让我扔。”

      我端着箱子进屋,觉得十分沉重。操,就这样的爹妈还有啥考虑的,考研!

      整个假期我都没出屋,除了早上出门跑步,就闷头在家看书。我发现一个真理,原来我需要报个班,真是看不懂。这天我刚锻炼回来,看见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号码不认识就没管,洗澡的时候手机又开始响,我无奈地满头泡沫寻思是接还是不接,结果电话一个劲响起来没完,看来真是有急事,赶紧擦擦出来。电话还在响,还是那个号。

      “喂谁啊?”

      “我是班长啊!”

      “班长?”我寻思着班长不是女的吗?

      “是啊,我听说你回来了,想问你咱们年后的同学会你去不去?”啊,是高中班长啊,百年都不联系一次。

      “行啊,什么时候?我要是能去给你打电话!”

      “正月初七,到时候你打这个电话就行了!我辗转从好几个人手里弄来的你电话。”想问问到底谁贡献了我电话,还是算了。

      “对了,你都联系谁了?”

      “谁?大家都说有事,不一定来不来!你是不是想问问刘薇薇来不来?”能感觉到班长在那边奸笑。

      “没有没有,就随便问问。”没想到还是有点小尴尬。

      “没有啥啊,告诉你,刘薇薇移民了,去澳洲了,你想也白想。”

      “哦……那到时候再联系了。”本来以为知道刘薇薇不去我也没什么动力,初七那天早上居然心血来潮给班长打电话:“你们订的哪个饭店?我现在过去。”班长哈哈大笑:“我以为你不来了呢,我们在金越王朝百合厅,你直接来吧,我们都到了。”

      不想喝酒就开着车过去了。进屋迅速扫了一眼,还是那几个骚人,上学时候最不省心,平时就爱个同学聚会。

      “快快大赫,赶紧喝三杯!”老梁少不了咋咋呼呼的劲,高中时候就社会,社会了更社会。上学那会和小爽还有个外班的一个小个子谁来着忘了弄了个组合,我问他理想是啥,人说了就是要“立棍儿”,当学校的头子。操,理想真远大。高三的时候不怎么上学了,偶尔来抖擞两下还是流着血扎着绷带特意走过班花旁边,跟潇洒说: “那啥,我最近不能来了,有伤。”潇洒吓得瞠目,啥也没说就放行了。后来自己琢磨着想挣点钱,就怂恿小个子从家里骗钱。具体骗术还挺逗:老梁假装年级主任给小个子爷爷打电话,说他乖孙子在学校给人挂彩了。老梁说:“本来我们也不想搞这么多事,这不换校长了吗,必须得给人家个交代。”老爷子带着三千块钱颠颠来学校了,约着在操场见面。本来老爷子还不信,一看老梁确实长得老成,夹个公文包,挺像那么回事,加上小爽假装偶遇,喊了声“梁主任”,便深信不疑。最精彩的是,就在老爷子准备交钱的时候,过来个班主任,老梁微笑着冲人家点点头,这老师也懵了,“这是哪个家长?”就下意识地也点点头,老爷子一把握住老梁的手:“梁主任,你看这钱够吗?”周边群众演员差点笑场。拿着这点钱几个人又卖手机凑了个二手夏利,没啥事就在学校门口拉点小活,过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回家给我爸学,我爸点点头:“是干大事的材料。”这小子高中毕业之后就去了北京,据说做投资,投什么了不知道,好像最近办了个公关公司?说白了也就是帮低等娱乐界拉拉皮条。

      我赶紧找个地方坐下:“今天别让我喝酒,我不想做那‘四十码’。”

      几年不见发现女生都漂亮了:单眼皮变双眼皮,近视眼没了白眼仁,长头发一律大波浪,不管胖瘦都是高跟鞋。相比之下男生惨了很多,面色浮肿没有了中学时候英气勃发的劲儿,肚子也都起来不少。

      和大家客套客套就感觉没什么好说的了,喝酒的人和清醒的人就是没什么话题,说的不过就是学校那点事,不明白都是校园生活有什么不同吗?女生就是找对象没有,男生就是有工作没有。问到我,我就打个马虎眼,说可能回家工作。我们这有个不错的企业,每年都招大学生,主要是针对企业员工子女的,很多人在外混不下去就回来接老爸老妈的班。

      “听说了吗,金新已经回来工作了,听说待遇不错,现在培训期一个月就有三千。”老梁在旁边咂舌,“我这拼死拼活的应酬喝出了酒精肝,一个月不一定赚不赚;人家到时候办公室里一坐五险一金全拿着。”这挣死工资的就羡慕自己做老板的,想不到当老板的还羡慕铁饭碗的。我没答话,他也就无趣地把着酒瓶子找人继续干。

      班长凑过来:“刘薇薇没来你挺失落吧?去年聚过一次,那时候已经走了,特别回来看看大家,估计是想看看你吧哈哈!”听着班长无耻淫邪的笑声,脑子里浮出刘薇薇失望的样子。相处了三年又两年,一闪而过的却总是刘薇薇的瞬间表情,趁着班长还混乱的时候一把抓住他:“我上学的时候和刘薇薇的事你们是不是都知道?”

      “我?”班长一愣,看见叉子回包房,“哎呦站神,尿等待了很久嘛!来过来坐!”说着一把拽过来放在我身边,眼瞅着叉子架着大眼镜一副很不爽的样子,班长还恬不知耻地硬凑我俩交流:“大赫有事问你,你给他回答回答!”说着就跑另一边倒酒去了。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叉子默然地看着班长的背影。

      “哦没有没有,我没想问……”

      “她转学之后跟我联系过,那时候你没有手机,她打给我问你的消息。”叉子转头盯着我的眼睛。我忽然意识到叉子也是喜欢刘薇薇的。“我告诉她你有女朋友了。”还用问吗?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丢失了关于刘薇薇的一段重要回忆:我辜负了我自己的真心。

      “当时刘薇薇说了声‘哦’就很久没有消息了。直到去年在同学会见到她,她说她和男朋友在澳洲上学,之后投资移民,很顺利的,可能后年毕业之后就结婚了。”

      不可否认,结婚这两个字给我当头一棒。不是我念念不忘那段初恋,是“结婚”这两个字哐当一声把我一脚踢出了梦境。如果只是知道她曾记得我,也许我会用尽方法找到她,告诉她我忘不了她。但这两个字把我拉回了现实,她要结婚了——往回推——她即将有三个家庭——她和男朋友关系很融洽——在没有我的这段日子里她过得很快乐——她根本想不到我这么想她——我根本是个屁。

      释然了,放松了。

      在同学会的最后时刻我抓住时机喝了点酒,把班长和叉子送回家,等我自己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捏着叉子给我的写着刘薇薇电话的纸条我一头倒在床上,闹钟在我耳旁“滴答滴答”。纠结了这么久的初恋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确实啊,也没有明确地表白过,也没有接收到她发出的任何讯号,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我。不过,这又怎么样呢?没有她消息的时候我也过得很好啊,自嘲着笑笑我可真白痴。

      借着酒劲给小蕊发条短信:我知道刘薇薇的消息了,她过得很好,要结婚了。半天没有回复,可能是在上班,也可能是彻底把我忘了,很有挫败感。





      第6章



      ——突然——



      寒假就慢慢这么过去,亲戚们一个俩的都回家了。一天三餐的饺子,三天两头的做客,五迷三道的酒局,这就是过年。这天我正在陪老妈逛街,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看包翻杂志,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哈尔滨的固定电话。接起来喂了半天却没人吱声,奇怪,我放下后又响了起来,我怒了:“不说话我挂了!”那边忽然传出很急促的呼吸声:“大赫,是我小蕊!我被人关起来三天了!是那个男的是那个安!我报警了,可是警察说时间太短没法定位!”小蕊语无伦次的但我听出了个大概,事情闹大了,那个安玩非法软禁?连警察都处理不了,我去——我能比警察更牛叉?

      “你别急,我帮你报案,你说说你那能看见什么?”

      “我这往外看只能看见个‘蒸菜馆’的招牌,我的脚被拴在床上够不着窗户!警察说这种招牌太多,让我抓住个长点的时间打电话!我不能说了,他上厕所回来了!”

      放下电话心里特沉重,没想到这种狗血的情节会发生在我身上。赶紧拨110,警察叔叔听我说完,慢条斯理地说:“请问是当事人让你报案的吗?”

      “是啊,你们能不能尽快出警?”

      “她能给你报案也能给我们打电话,请她亲自给我们打电话,要不我们也不能定位她的准确位置。”

      “我去你大爷的!都跟你说了是‘蒸菜馆’,既然你能定位大致位置为什么不能挨个饭店附近找一下!”

      “同志您别激动,就算找到了蒸菜馆,你要知道那附近居民楼成百上千,楼层都不知道,我们怎么找?现在警力有限,不如让你的朋友掌握具体位置后报案。况且,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情侣闹别扭呢?我们最近接到太多报警电话结果过去一看都是夫妻打架……”

      没等他废话完,我把电话直接挂断。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回家收拾好行李跟老爸说要报雅思班,买了张站票就回哈尔滨了。一路上我的心像被什么揪着,我该怎么办?

      站在窗口正想着,大飞给我打电话:“嗨兄弟,年过的咋样?给你发短信都没回!”我很想跟他说下现在的情况,他话锋一转:“我跟你说,哥们我最近交了女朋友。这回真的是找到真爱了!”听着他兴奋的话语,我把想说的咽回肚子:“靠,恭喜你啊,不是第一次听你说这话了,希望这回是真的!”
             “放心吧,这回是真的了!等我回去跟你说!”挂了电话,看来这事只能我自己了。

      回到哈尔滨我赶紧找到个网吧,先把所有哈尔滨的“蒸菜馆”调出来,开发区最多,然后是南岗。又打开3D地图,把附近没有居民楼的排除,还剩不到十个。

      晕,十个也很多啊。

      集中精力仔细想。她被绑着,如果能看见招牌那必定在床上或者地上仰视,那么这个饭店招牌一定是等于高于楼层。还是仰仗地图,我把周围居民楼顶层低于菜馆的饭店排除,还剩六个。把看不见招牌的楼排除,最后剩下三个菜馆附近能看见招牌的居民楼六个,能看见招牌的共三十二户。也就是说,我起码要跑完这三十二户!

      我颓然地倒在椅子里,都是高层,幸好是仰视,要是俯视我跑得更多。想报警把我的算术结果告诉警察,想想还是算了,万一找不到该怪我浪费时间了。试着碰碰运气吧,希望这期间小蕊能找到更好的机会报警。



      上了出租车,师傅问我去哪,我拿出列表摆在他眼前,“师傅,我女朋友被绑架了,警察承认他们自己没用,让我自己找,你看怎么办吧。”司机师傅愕然地看着我足有十几秒,确认我不是开玩笑,慢慢点点头:“行啊,找女朋友嘛,我帮了!只要你不是耍我,我帮到底!”说完把车前的示意灯压下:“咱——走!”

      于是,捏着这张表我们分开行动挨户敲。有人开门就一律说是看水表的,没人的都记下来。就这样差不多敲到一半的时候司机师傅受不了了:“我说大兄弟,真是不行了,交班的时间到了。”说实话,这时候的我疯了一样一心只想找到小蕊,脑子里都是她惊恐的表情。交替着我竟然有些自责,当时她给我看了那些信,为什么就没提醒她小心?要是之前及时回她短信是不是能知道具体情况?我想当时我的脸一定是铁青的,转头跟师傅说:“要是着急你就走吧,我会写表扬信的。”说着我从后屁股兜里掏钱给他,因为一下午都在跑,虽然隔着棉裤牛仔裤,钱也已经湿了。司机师傅拿着钱,又是半晌没吱声,他拿出根烟给我:“兄弟,抽根烟歇一歇。我不是不帮你,咱俩商量一下,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还是过年时候,很多人不在家,咱们也没法确定是不开门还是不在家?”

      我俩在楼道里坐着一人一根烟,不敢大声说话,烟头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她是你女朋友啊?”

      “恩。”

      “给我看看照片,我认认。”

      我掏出手机漫无目的地翻相册以期能蹦出一两张小蕊的照片。很遗憾没有。确实很遗憾,她从未碰过我的手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想过留两张纪念。说实在的,我也从未认真想过她,也许我一直在逃避她塞给我的感情。这时候想到她正在经历的种种可能我心如刀绞。我不敢想,真是不敢想,一个人因为爱另一个人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事?囚禁?最好只是囚禁,请不要再折磨她。

      师傅很失望地掐灭烟头:“你俩到底是不是情侣啊?连张照片都不留。”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是情侣,以前我以为不是,发生这种事之后我发现我真的很在乎她,请一定帮我找到。”

      师傅叹口气,“行啊,都陪你到这时候了,不差最后十几家了。这样的,你别灰心千万有信心,咱把剩下几家敲完,你不是有电话号码吗,我找几个哥们来挨个门口守着,听着电话铃声就敲门,你看这行吗?”

      “行!到时候别敲门,我去报警,怎么着我也得把警察绑这来!”

      “行!走!”

      敲完门,一数,总共六家没开门,师傅一个电话招来一批出租车司机。“兄弟们,带好对讲机,听着电话铃声就赶紧告诉我。”师傅十分振奋地扭头跟我说:“兄弟你现在去警察局门口蹲着吧,我找到具体位置给你打电话你就带警察来!”我点点头赶紧往外跑。

      刚到派出所门口就接到司机师傅的电话:“兄弟,找到了!我还确认了好几次,肯定错不了,地址我发给你,你带警察过来吧,我们都在这守着呢!”我差一点就泪流满面,拎着电话进屋拍在桌上,让我自己想办法,我都给你堵着了看你出不出!警察这回倒是挺干脆,三个警察浩浩荡荡跟着我来到小区门口。

      “你在前面带路,一会开门你先确认下我们再进屋。”为首的警察跟我说。

      “那要是他不开门怎么办?”

      “不开门咱们也没招,你看警匪片里的踹门,纯属扯淡。到时候里面真的激烈了,算是确实证据,咱就开锁。”

      我紧张地走到门口,身后十几双眼睛盯着我,后背直发毛。那一瞬间真是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

      “当当当”我第一次发现敲门声居然可以带颤音。

      里面半天没有声音,我又敲了几下,趴门口听了听,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几个人差点沉不住气,都直勾盯着确定这户的司机,司机师傅赶紧摆手表示不清楚。就在这时,屋里传出开门声,“谁啊!”一个男人的声音飘出来,听声音好像很年轻。

      我顿时语塞,“查……查水表。”

      “这么晚查什么水表,还敲起来没完了!年前不是查过了嘛!”这男的警惕性还挺高。

      “啊,上次水表数据不准,你们家走了一万多字,领导让我加班复查一下。”我急中生智。

      “妈的,你们怎么查的,当时怎么没说!等等啊,我开门。”嘟嘟囔囔着这男的来开门,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我赶紧让出位置给警察,警察叔叔手握门把手准备拉。咔嚓一声,这男的把锁拉开,只开了一道缝没等警察反应过来又迅速把门关上了。他妈的,谁装的门!人家门是往里拉的!警察也愣住了,早知道推着门好了!

      “你别逞强了,我们都来了就是要抓你的,有没有人告诉你这样是犯法的?你现在开门还来得及!”警察知道自己失误了,赶紧示意后面的开锁专家去捅锁眼。

      来得及什么来得及,这么长时间怎么没听到小蕊在里面的声音,我有点着急了,大声喊:“小蕊,你要是听见了回应我一声!”只听又是咔嚓一声,那边门拴上了。靠,这门还带门拴?!警察把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小心地贴着门听,然后示意我也过来听。我刚贴到门就听见一声嘶吼:“你们别想进来!小蕊在我这就是我的!死也是我的!”震得我耳膜疼。看来这哥们是想玩命,可别玩刀架脖子那一套啊!紧接着我听见小蕊被拖出来的声音,伴着衣服在地上摩擦,小蕊好像嘴被封住了“呜呜”地吼,然后是椅子倒地,酒瓶子碎裂的声音。还好小蕊还活着,我竟然这么想,把我自己也吓到了。这时候锁已经撬开了,没等警察行动,我一脚踹开了门,一根明晃晃的门拴当啷落地。三个警察迅速进屋,大喊:“别动!”

      我刚要往前凑,被司机师傅一把推开率先冲向前线:“你已经被包围了!”我看到警察叔叔们面面相觑。

      “我本来也没想活着出去!我爱了小蕊这么久,怎么可能被你们无关的人拆散!你们出去,全出去!”安跪在地上嘶吼着,他一手攥着玻璃碎片一手抱着被捆绑着的小蕊,很经典的亡命徒与人质造型。小蕊披头散发,一半身子被握在安怀里,双腿却努力地支撑着,整个人像一枚干枯的树叶不住颤抖。我看见她闭着的眼流着泪,额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嘴角的胶带一角已经张开,随着她粗重的喘息瑟瑟发抖。为什么我还有如此闲心观察得这么细致?因为我注意到小蕊穿的是件灰色的高领毛衣,而那把代表威胁的玻璃碎片无力地抵着厚厚的毛衣领子上。这是一个为情所伤的男人,他长着一双漂亮的褐色眼睛,干净利索的卡尺,一身黑色运动服。他的手腕上除了一条还在渗血的伤痕,还绑着一根发绳,我能想到这几天他曾温柔地帮小蕊绑过头发。如果他精神正常,如果他正确面对这份感情,也许他会有个美满的家庭。



      我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盯着安:“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呢?既然你爱她为什么这么绑着她,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安流着泪悲伤地低头俯视小蕊的头顶:“我不想伤害她的,我只是想留她在这好好说说话!”

      “小蕊知道你爱她,这些天她也听了你的心里话。她打电话就是告诉我们,你不会伤害她,要我们带你回到正常的生活。”

      “正常的生活?”安忽然激动起来,把脸冲我伸过来:“你们过得就是正常生活,我过得不是正常生活?我知道你,姚赫嘛!你有大学可以上你却每天泡妞这就是正常生活?你们任由小蕊在那种场合出入让她游戏人生就是正常生活?你晚上在她家过夜然后不理不睬让她一个人在外喝酒流泪就是正常生活?我才是解救她的人你明白吗!”

      我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司机师傅。

      “我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最忙的时候我都不忘给她写信告诉她我的爱,我知道她想要什么,这才是正常生活!在我的脑子里一直有和小蕊的共同回忆!每次我上班去那该死的财会室,经过更衣室的时候都能看见她对我笑,好像永远在等待我回家;每次我下班经过门口看见她的时候她都会甜甜地跟我说再见,好像妻子守在门口看着丈夫出门。可是你知道吗?她离我那么遥远,就算我每天这样日夜对着她,每天给她念情书,她仍是冷冰冰地面对我!可即使这样她还是我心中唯一的女神!我爱她爱到不敢去碰她,这样的感受你有吗!你能体会吗!”安越说越激动,在最后简直要喊破喉咙的时候他拿着玻璃的那只手挥舞起来,直指我的鼻子,警察叔叔不失时机地一个扑倒就按住了安。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我看到他慢慢地放开小蕊独自倒下,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那姿势凄然壮烈,能听见一节从树上掉落的干枯树枝直插进雪地里的声音,他真的没想伤害她。

      直到警察把安带走小蕊都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保持着低头哭泣的姿势。谢过司机师傅和警察叔叔我转身回去,被带队的警察叫住:“哎,这儿人家房子,赶紧回去吧,明天等她情绪恢复了带她来做笔录。另外呢,个人忠告,好好对人家女孩子。”我又一次尴尬了。

      回屋关上门,我试图安慰下小蕊,想问问她这几天到底怎么过的,手放在她肩膀上却始终不忍按下去,叹口气站起身无目的地屋子里走走。房子不大,顶多也就四十米的样子,推开里屋的房门,像一间暗室,虚掩的窗帘外霓虹灯闪闪烁烁,朦胧中只有一张床一个桌的轮廓,看来这就是禁锢小蕊的地方。我走过去拧开桌上的台灯,昏黄的灯光下一叠散落着的稿纸,上面覆盖着飞溅的血迹,娟秀的字迹和我之前看过的那封是一样的。我随便抽出一张凑到灯光下看起来:

      “亲爱的小新娘:

      我想你从来就不曾知道,我对你有多好,就连命都可以不要;我想你其实早就知道,只是你不想要,何必犯贱痛苦,何必犯贱痛苦,何必犯贱痛苦自找。
          这份感情对我来说是一个考验,偶尔发发牢骚不算什么大错吧。而且我觉得只要是人就会有脆弱的时候,貌似我又比较多愁善感一些,体谅一下好吗?”

      另一封:

      “小蕊:

      今天我经过你的时候你竟然没有看我,是的,你应该这么做,我也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把属于我的每一眼都深深埋藏吧,不要再犹豫了。”

      下一封:

      “让我伤心的人儿:

      我知道现在这情况完全是我自找的,是我犯的一个又一个错误破坏了这份感情,你完全应该对我失望,我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求得你的谅解。但是,你是我命运的主宰,是我的支配者,是我逃脱不了的宿命。如果可能,我愿意只为爱你而活。

      反正管你原不原谅,我是不会轻易放手的。就算你觉得我贱也没关系,可是我只对你的时候才这么贱。对于喜欢的东西我就是这么贱,而且一贱到底。”

      最后一封:

      “我想,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烦恼过,不安过,就是因为你。可是,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愿意承担任何感情的折磨。‘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也许你觉得我总爱搞这些虚情,可是这未尝不是一个事实。

      别怪我这么纠缠不休,如果不是对你投入了太多感情,我不会这么坚持,而且也不会那么希望和你见一面。我只是想不到你会这么绝情,我对你投入了很多的感情,你却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和感情。在这件事上,你真的很绝情。”

      特意看了下这封信的日期,就在几天前,我想我知道小蕊被绑来的事由了。一个偏执又有妄想症的人,活在一个自认为充满爱的世界里,却迟迟得不到她的回应,确实可以将他击溃。仔细想想我们何尝不是活在妄想中?我妄想刘薇薇能记得我,小蕊妄想我能接受她。脑子里清晰地浮现出小蕊的一举一动:她刚刚进入我眼帘时的惊艳,虽然我刻意回避但不可否认;她在热闹的聚会里孤寂的神态,那是我一直念念不忘的;她在深夜里靠近我的身边,那温度好像还在;她在清晨时的一颦一笑一蹦一跳都带着她特有的符号;她的肩膀有一颗痣,她拥抱我的时候那颗痣好像能直视我的心。安是一个善于反省自己的人,他的错在于太忠于自己的内心,而我此时所欠缺的,就是这个。我坐在台灯下,想逼迫自己看清楚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懦弱、自私、伪善。我总是假装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我什么都放不下。

      静静的,小蕊在外面不哭了。站起身把台灯关上,等双眼渐渐习惯了黑暗,我踱出屋子,走到小蕊跟前蹲下,把着她的肩头强迫她看我。小蕊一双红肿的眼睛已经不能完全睁开,她咬着嘴唇看着我,想到她这几天经历的惊吓和无助,我的心已经完全碎了。

      “其实他是个好人……”小蕊终于开口,“他好的时候会给我念他的信,还给我做饭梳头……可是他犯病的时候摔东西真的好可怕,他怎么会……”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搂过她的背紧紧抱在怀里。

      “不说这个了,我们走吧。”我轻松地抱起小蕊,她又瘦了,在我怀里好像一根羽毛,呼吸温温的在我胸口,我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心在说:小蕊不要怕,我带你回家。

      家里的窗户还开着,进屋就是一片冰冷,我打开床边的落地灯,把小蕊放在床上,安抚着盖好被子,她似有若无地握握我的手,还是冰冰凉,我知道她想说什么,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只是轻轻叹口气闭上了眼睛。我对着窗外吸了根烟,把窗户关好,背对着她问:“你会洗衣服吗?”

      “……会啊……怎么了?”

      我转过身走到她床边,俯身缓缓抱住她:“会洗衣服就行了,做我女朋友吧。”

      我听到她在我肩膀深吸了一口气,“你说真的?”

      “是啊,你会洗衣服,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女生都不会洗?我说的是手洗……”没等我说完,小蕊挣脱了我的怀抱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不要说那些没用的。你要我做你女朋友是为什么?”

      “刚说过了啊。”我不耐烦地再一次抱住她。

      “你是可怜我吧?”她静静地问。

      我是出于可怜吗?可怜什么?可怜她这次一个人经历的惊吓?可怜她一直这么怯懦地希望靠近我?那样的我是不是太过自负?心里无比地藐视:那算什么啊!当自己是个英雄吗,可以凭心情施舍别人感情?毕竟我也是个普通男人,喜欢漂亮的女生,尤其是对我好的女生。如果说只是漂亮这一点又太过牵强,也许是她在某一瞬间和刘薇薇重叠的影像确实让我动了心,或者是她不轻易表露的柔弱和善良让我大受感动没了抗拒能力。

      “咦?你衣服是only的吧?你知不知道有的人分不清only和olay,哈哈!”

      “回答我。”小蕊的嗓音就那么暗暗地拉下我刻意提高的音量。

      我只好把着她的肩膀认真面对:“小蕊,其实答案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会真心对你就好。”

      “我知道,我知道。”小蕊垂下眼帘,抽回双手搂住膝盖。“我只是不知道你的真心会维持多久。毕竟做我们这行的,有很多是不被理解的。我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你的冲动,也相信你的心意,我不会奢求太多,不会给你压力,我只想好好珍惜现在。”

      “这就对了,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小蕊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我惭愧这样不背负任何责任地喜欢她,我也不知道这条路会走多远。而现在,我也无暇去考虑,看着她婴儿般的睡容,一天来的劳累让我很快入梦。那好像是一场宴会,虽然灯光炫目,还是驱不散密不透风的阴霾。我看见刘薇薇牵着别人的手在我面前走过,她穿着粉色的长裙,顾盼生辉。我默默地别过头却发现无处可躲,到处能听到我的心碎得稀巴烂的声音。这时候小蕊突然出现了,她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和周遭的人谈笑风生,笑声像勺子击打着玻璃杯脆生生。她在远处坐下,找侍从递给我一张纸条。原谅我总是不记得类似纸条传达出的信息,但在梦里能深刻地感受到她的出现好像照亮了身边的一切,也许,她就是拯救我的那个人。



             这样的日子似乎能地久天长地过下去。小蕊经常在背后抱住我说:“为什么我感觉这么不真实?你知道吗,第一次听大飞说到你的名字,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认识很久了,也失散了很久,从别人口中听说,觉得很奇妙。”我就转身搂住她的脖子直到她上不来气拍着我的手喊饶命,才得意地松开:“怎么样?这回感觉真实了吧还奇妙吗哈哈!”于是就开始了绕着沙发的穷追猛打。光线充足的房间里,两个人都累得瘫坐在毯子上,我掏出手机,小蕊连忙捂住脸:“你要干嘛呀,不要给我拍照哦!”我翻出大飞的电话:“我要告诉他,我和你在一起了。”小蕊认真地看着我发完短信,忽然问:“大飞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如果我们伤害到了他,我是说就算间接地伤害,你会怎么样?”

      我深吸一口气:“大飞对于我来说确实很重要,那是我的好兄弟好哥们。我可以打他骂他但决不许别人伤害他。”

      “好了好了,那么认真干嘛,我就是随便说说。”小蕊嗔怪着把水递给我。

      大飞的电话直接就过来了:“你和小蕊好上了?啥时候的事?”

      我听不出这是设问还是质疑,犹豫了一下:“就最近…..”

      “好小子,趁我不在是不是…..啊哈哈?”

      听出大飞没有埋怨的意思我放了点心,试探性地问:“你最近咋样啊?看你心情还不错?”小蕊在旁边爬起来拖拉着鞋识相地走开,要去厨房切水果。我冲着她脚后跟蹬了一下,害得她差点摔倒,连忙回头使劲打我,我忍着没笑出声。

      “小蕊是不是不在旁边?”大飞问,我欣赏着小蕊穿着睡衣哼着歌娴熟地切着火龙果,“没有没有,我在学校呢!”

      “谁信啊!小蜜屋不住,住什么宿舍啊!”大飞降低声音道:“最近事情处理得……算是告一段落了吧,我爸的病有些好转了。虽然钱没了,幸好人还在,我和妈都觉得挺幸运的。最幸运的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女孩,过几天我带她回来给你看。其实你也认识,记不记得大二时候咱们下一届有个女孩追我?高高瘦瘦戴个眼镜,整个一书呆子,就是组织一帮人喊我名字那个!”我努力搜索这号人物,总算在记忆深处找到这么个女孩。大二的时候,确实有这么个女生,带着一票同学在我们寝室楼下大声喊大飞名字说喜欢他,当时把我们乐完了。被我们哄着探出头,看到当中这个女孩,大飞赶紧缩回来,脑袋还磕在窗户上沿:“妈呀,这货色,带出去太没面儿了!”我们就嘎嘎地大肆埋汰他一通,完事大明还非得贱了吧唧探脑袋跟楼下对喊:“回去吧,大飞哥说带你出去太没面儿了!”我们赶紧把他拉回来一顿修理,再看的时候这姑娘已经带队走了。后来我们再也没看到她,小红鞋说因为这件事小姑娘被人嘲笑了一学期,

      “她现在变得特漂亮!眼镜一摘,水汪汪的大眼睛。那身材,大长腿,啧啧,真没治了!当时怎么就没发现呢?”我好像能听到那边流口水的声音。

      “就因为这你就刮目相看了?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吧?”小蕊探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捂住电话压低声告诉她:“谈——恋——爱——啦!”

      “就因为漂亮我就缴枪了?我大飞是那么没品的人嘛!我给你讲,这姑娘特单纯,特认真。她知道我家破产了我爸卧床,跟我说,什么样都跟着我,就是喜欢我这个人!”听着大飞洋洋得意的劲儿看来是真感动了。

      “行了,这回知道谁对你好了吧!之前那些姑娘是不全一溜烟没影了?好好珍惜吧,也不知道你哪辈子修来的福!”小蕊在旁边紧着推我问问小姑娘叫什么,没等我来得及问大飞那边就急吼吼把电话挂掉了。

      “不知道。”我很遗憾地说。

      小蕊若有所思地把最后一片火龙果喂给我,“哎呀,没关系啊,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叫嫂子就行了!”我把牙签撇盘子里直接就去打游戏了。

      “对了,大赫,我想跟你商量下。”小蕊戴上蓝色的牛仔围裙去洗盘子。她是爱漂亮的人,就算在厨房忙活也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

      “唔,你说。”有个FB要打。

      “我不想在夜总会继续做了,太累了。我想休息下,重新考虑下做什么。”

      “那你想好做什么了吗?还是就是想歇着?”我戴上耳麦。

      “我想开个网店,用我攒下的这些钱,你帮我想想做什么。”

      开网店?我把耳麦拿下来。

      “开网店不错啊,不过我也没什么经验,顶多就买点卡。你最好找人商量下。”

      小蕊把盘子放下擦了擦手,走过来扶着椅子蹲在我旁边:“我已经打听过了,小其经常在网上买东西,这方面她知道的比较多,我们是想开个服装店。不过,你知道我们都不懂网络营销这些,前期的资金投入没有问题,不过找批发商、模特包括听说后期还要制作,我实在是不行。”

      “我可以帮你问问应该是有拍照制作一条龙的那种,但批发那边就要你自己跑了。”

      “恩,也好。那你帮我看看,我昨天办的网银,我不会用,你教教我好吗?”说着小蕊就拿出了银行卡。

      我笑着按住她的卡,“哈哈,不用银行卡,直接登录就行了,你不是有开通支付宝吗?”

      “啊不用吗?我以为要输入卡号呢!”小蕊吐出舌头不好意思地笑。

      “不用急,你先找好批发商吧我再教你。不过,今天我要先玩游戏!”我不怀好意地拍了下小蕊的屁股。

      “讨厌啊你!”免不了一顿拳打。

      一直到大飞回来我和小蕊的日子都是很美好的。每天她会早早起床给我买好豆浆油条,偶尔早上我半睡半醒的时候听见“叮——”的一声,就知道有烤好的面包和新榨的果汁;中午必定有我最爱的咖喱牛肉饭偶尔西红柿炒土豆片,土豆片放得也很足量;晚餐一定是丰盛到无耻的地步,比如虾子西兰花,比如牛排配红酒,比如红的绿的手卷。房间总是干干净净的,玻璃杯没有纤尘;拖鞋是顺滑的丝绸面料,被我脚底板的老茧勾得乱七八糟;雪白的羊绒地毯每天肯定要抖抖扫扫,两人就在阳台拍成了一团。

      小蕊是有本事把生活过得丰盛的人,不上班的时候除了大施厨艺再就是展示她逛街来的战利品,而我也热衷于时不时地看一场服装秀。

      “小时候家里很穷,我和妹妹总穿着破洞的袜子上学。到别人家特别不好意思脱鞋,脱了鞋露出的脚趾简直没处藏。”小蕊把我破破烂烂的几件衣服扒拉一边,从底下掏出一箱袜子:“所以啊,就算没钱的时候我也要买漂亮的袜子。每天早上醒来能随意挑来穿,每一双都干净完整,感觉特幸福。”

      我轻轻环住小蕊,她挣脱我骄傲地把袜子铺满地,足有三四十双。跟男生的袜子不一样,女生的袜子好像就那么小小一只。

      “看,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双,”说着把只粉色带黄色斑点的棉袜套在我手机上:“还有各种长袜子:这是白色蕾丝的,这是绿色锦纶的,我穿袜子的时候总觉得特有安全感,你说我这是不是病啊?”小蕊抬头望着我,我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子:“有病我也喜欢。”

      有时候在家呆着无聊,我们手牵手去看电影。不管什么电影,时间对了就看。往往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旁边哭成泪人,一只手擦眼泪,另一只手还举着爆米花僵在我的胸口。

      或者去打台球,她表情开心得像个小孩儿,胸口却是能开多低开多低。瞄得比谁都像回事儿,一出杆就歪。我按住白球十分无奈地问她:“要不我们找老板商量下按杆算钱?按时间算咱也太亏了。”

      她喜欢逛家居店,我喜欢欣赏她看到猎物时的狂喜表情。“快看,这个藤筐太配我们家了!我要拿它装脏衣服!”然后转头央求我为她买下来,作为回报,她也会送我无线键鼠,明显我占了便宜。

      偶尔出去吃个饭,小蕊喜欢和我玩“猜故事”。

      “回头,你的五点钟位置,猜猜他俩。”小蕊拿酒杯遮着嘴,低声说。

      我难掩兴奋的心情,假装催菜品,仔细端量后面这对情侣: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很朴素地穿着T恤牛仔裤,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皮带的腕表,两人坐在桌子一侧,时不时的男人向女孩耳语,举止亲密。

      “这太好猜了,”我不屑地回头:“这女孩是在校大学生,家里是一般小康家庭,入大学也就一年半。这男的是事业小成的独立创业者,有车有房没老婆。两人认识也就顶多三个月,这男的还在追求她,这女的是在考验期。有区别的是,这男的不是真心追求,而这女孩已经认真考虑了。”

      “切——”小蕊十分鄙视地斜睨着我:“你九点钟方位,猜猜那对。”

      向左边看过去,这是一对中年人,男的比女的似乎还稍微年轻点,穿着都很职业化。两人相对而坐,男的上身前倾,脚向前探。女的微微靠后,双脚并拢成防御姿势,两手背后摸着椅子上的提包。

      “这个好,你听我说啊。这两人是单位同事,都有自己的家庭,但互相又有好感。这男的先喜欢上这女的,这女的还在犹豫,到底是接受暧昧呢?还是一心一意对老公?”

      “哈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是个心理黑暗的家伙,你就是不盼谁好!你怎么不说那男人真心喜欢那女孩,你旁边那对根本就是夫妻呢?”小蕊佯装愤怒地把餐巾撇过来。

      我接过餐巾得意地掖在领子里:“我怎么就不盼着好呢?比如你身后那对,你回头,对,就是那对小情侣,他们肯定是真心喜欢的!攒下一个月的生活费带着女朋友出来吃顿大餐,这种爱情多叫人羡慕啊!”

      “那我们呢?我们不让人羡慕吗?”小蕊突然托腮靠近我。我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在问,看着她清澈的眼眸,精心描画的眼线和根根华丽的睫毛,我一时语塞。我们这算是爱情吗?也许她比我更投入这场感情,而我却连对别人显摆的勇气都没有。是因为她的工作吗?她的家境?还是她的文凭?我稍微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有点草率。不过,谁没有跟着感觉走一次的经历呢?条件匹配与否在感情面前也许微不足道,我们常常定下各式的要求:要漂亮,要苗条,要高学历,要文静淑女,但最终我们还会有可能爱上一个完全脱离这些要求的人,这就是所谓的“爱上一个不喜欢的人”。摆在我眼前的这个小蕊,为了我放弃了熟悉的工作,为了我每天洗手作羹汤,为了我省吃俭用学做生意,甚至谋划着要赚钱供我读书。好吧,也许不全是为了我,但不可否认她的真心付出完全是出于爱,且不管这爱能不能得到回应,她自己说:“我喜欢你,就是因为我喜欢你,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没有关系。”这话很酸,都被人说烂了,但是从她嘴里出来,却是那么坦然。我发觉,小蕊真是个强大的女人,我是不是该因为这样一个勇于爱的女人感到骄傲?

      我一只手偷偷藏起可乐的的拉环,另一只手拉住小蕊的左手,“亲爱的,怎么问这么蠢的问题呢?”说话间把藏起的拉环迅速套在小蕊的无名指上。小蕊错愕了一下,脸瞬间就红了,煞是好看。她想说什么,但始终没开口,反正我的行动已经证明很多了,别逼问我是不是在求婚,太傻了。

      “走吧,我去买单,你在门口等我。”小蕊戴着拉环不好意思地跟着服务员去吧台。我在门外抽了根烟还没见她出来,张望半天才看到她行色匆匆地颠出来,颤声道:“大赫,拉环拿不下来了……”

      拉环是椭圆形的,正好卡着小蕊的手指严丝合缝,任是用肥皂香皂就是丝毫不动。眼看着手指被锢得快没了血色,一咬牙找了个钳子,狠命塞进去终于剪断了。

      “可惜我的钻戒了……”小蕊甩着手指楚楚可怜地望着桌上的“碎戒”。

      “嘿嘿,不好意思啊,哈哈,没想到那么紧!”我真是发自内心地过意不去。“不过这也说明咱俩感情坚如磐石纹丝儿不动!”

      “啊!纹丝不动的感情你还那么残忍剪断了,你真是太狠心了!”说完小蕊自己也觉得不吉利,赶紧搂着我低声:“我随便说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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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发
      木棉Amy 发表于 28-11-2010 12:16:24
      新帖么? 为什么没人来哦?
      LZ该多难过啊····
      我先占沙发,文章收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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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凳
       楼主| qijinnian 发表于 29-11-2010 23:00:18
      因为连着的四个帖子,  怕小说文章太长了贴不了  回复 2# 木棉A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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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毯
      a1197520 发表于 30-11-2010 08:36:03
      不明真相的群众强力围观....顺便打个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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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xiezi 发表于 30-11-2010 10:33:52
      嗯 是原创的吗? 写的很不错   期待下一章~~~{:4_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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